这是马来人的国家吗？（二）

文／黃進發（英國艾塞克斯大學政治學博士）

（文接前文）

…二、1946年问题：
公民可以不同而平等吗？

（一）从马来合邦到马来亚联邦

这要回到1946年，战后回归的英国人为马来亚日后独立开始作准备的那一年。英国人把马来联邦（Federated Malay States）、五个马来属邦（Unfederated Malay States）和海峡殖民地（Straits Settlements）三者之二拼成一个直属殖民地“马来合邦”（Malayan Union），而新加坡则成为另一个直属殖民地，为马新第一次分治。

马来人强烈反对马来合邦，直接催生了巫统；马来合邦在两年后夭折，为马来亚联邦（Federation of Malaya）所取代，奠定了巫统的主导地位。反对的第一个原因，是原来的九个马来州属由英国保护国降级成为殖民地的一部分，完全失去主权。第二个也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马来合邦对非马来人移民的公民权申请从宽办理，如果非马来人全数入籍，马来人和非马来人公民人数将几乎旗鼓相当。

事实上，如果包含新加坡，非马来人人口将超越马来人，所以英国人为了族群平衡让马新分家；即便如此，马来人依然强烈反对马来合邦，认为本身在经济上比非马来人落后，如果政治上让非马来人居半，他们将无法争一日之长短。

从体制来看，马来合邦是单一国家（unitary state），强调中央集权；马来亚联邦既然采行联邦制，应该比较地方分权，尊重多元。实际上，前者是“多元族群的单一国家”，而后者是“单一族群本位的联邦”；由于族群考量压倒一切，而不是因为信仰和追求多元，我们的联邦制其实非常集权，以致产生今天州政府权力无多的局面。

然而，在1948年马来亚联邦诞生五个月后，马共武装斗争宣告开始。英国人知道，把非马来人排除在政治体系外，等于把他们推向马共，因此鼓励翁惹化（Onn Jaafar）等巫统领导人倡导族群合作，同时鼓励陈祯禄等华人领袖成立马华公会，帮助迁入新村的华人。

最终，翁惹化因主张开放巫统门户吸纳非马来人被拒而退党，并成立 “独立党”；结果，巫统和马华的地方党部在1952年的吉隆坡市议会选举中结盟对抗独立党，并因大胜而催生永久、后来包括马印国大党的联盟（Alliance Party）。联盟冲淡了巫统的族群本位，因此，1957年独立时的马来亚联邦让大部分非马来人取得公民权，也保障一定程度的语言与宗教自由，但是有其交换条件。

（二）为何不同化就没有平等待遇？

今天，我们常常听到马来人穆斯林极右派大放“华淡小妨碍国民团结”和“关掉华淡小才来要求平权”的论调，其实要回溯到1946年的建国问题。

为何我们一定要文化上相同，才能在政治经济上平等呢？

第一个原因是法国大革命以来，欧美“民族国家”主流都是“单一国家、单一民族、单一语言”的模式；印度这种多元国家是异数，发轫于加拿大、澳洲等国的多元文化主义还没有诞生。其实在许多受英文教育者当中，这种观念依然根深蒂固，所以他们只可以接受母语课，不能接受多源流学校。

第二个原因则是马来／印尼群岛的历史发展。马来人其实非常开放对待移民，但是，就像中国人的观念“夷（外国人）入中国则中国之”，马来人也有“夷入马来则马来之”的期待，认为移民应该在语言、宗教上和马来人逐渐合流。

过去的移民，包括中国、印度早期的商人在使用自己的语言之余，都以马来语为共同语；而16、17世纪之后移民到马来半岛的印尼岛民大部分都是穆斯林，假以时日，这些移民社群的存在都被原居民接受。所以，没有人会喊米南加保人、武吉斯人、爪哇人乃至阿拉伯人、印度穆斯林滚回去。19世纪后出现宗教、语言上截然分离而人数众多的华印移民，改写李鸿章的话说，就是“两千年来未有之变局”，对马来人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三）“独立妥协”——柔性渐进的同化模式

巫统、马华和马印国大党的联盟没有建立国人对多元文化主义的共识，所谓“独立妥协”（Merdeka Compromise）其实是温水煮青蛙式、柔性而渐进的同化模式。

第一，作为非马来人公民权的交换，马来人（1963年扩大成为土著）取得特殊地位（宪法第153条款）；而马来人身份的定义不在血统，而在宗教、语言、习俗、马新籍贯（这一点已经完全被忽略）。

第二，宪法虽然保障宗教自由，但是，传教只能单向，任何人与穆斯林结婚就必须改教，因此，穆斯林人数只增不减。

第三，宪法虽然保障学习和使用任何语言的自由，但教育政策有忽略华淡小、让其衰亡，以便出现单一源流学校的最终目标，为渐进的语言同化铺路。

三者并读，就是马来人这个族群认同可以轻易扩大，并以特殊地位、政治主导权等吸纳少数族群来归。

简单来说，巫统和其盟党，用眼前的特惠和未来的同化来安抚马来人对接纳大量移民的不安和对本身落后的不满，同时用短期的现状不变来安抚非马来人…

（全文共四篇）

（此文摘录自最新一期 11月15日《火箭报》。欲阅读全文，请订阅最新一期 11月15日《火箭报》）

【改变观念，就能改变世界。不一样的改版，不一样的《火箭报》。请联络市场部03-92818105，或登入http://gentamedia.com/product/the-rocket-subscription/ 】

https://www.facebook.com/therocket.zh/photos/a.237454526362695.53474.237380633036751/694318954009581/?type=1&theater